林家田：在北京养育子女的机会成本
作者简介
林家田，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所研究人员。
本文原载于《经济学家茶座》2018年第2期（总第80辑）。
全文3064字，阅读约需7分钟
在北京养育子女的机会成本
人生大戏的序幕
但凡人生走过半个甲子，总会有些迷茫和思索，即使从未经历过波澜起伏的大事件，一个人的心境也会在某一时刻发生根本变化，正如结婚生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人生历程，于我而言却有过多次抉择，机会成本也就频繁出现在我的人生字典里。
2016年正月初四，得知妻子怀孕，全家在庆祝喜讯的同时也着手各项备产事宜，从医院建档到孕期知识补充，开始的三个月内几乎都是家庭统一忙碌，后来的逐渐理性才使得我和妻子能够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处理孕期事务。
孕期度过的算是平稳，没有太多波澜，孩子就在大家的祝福中降生。而后便是第一次抉择，岳父作为妻子家中母性的代表，决定前来照顾妻子，这于我的传统观念而言闻所未闻，但执拗不过妻子的产后游说，决定一起照顾，毕竟我的父母由于身体原因是无法起到关键作用的。
如此的照顾方式产生了许多矛盾，诸如饮食观念、清洁卫生、作息习惯等等，最终我只能选择听之任之，于我而言不能参与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重大问题决策是最大的机会成本。
02
无法释怀的沉没成本
我和妻子曾对我们自身状况作过一次是否贫穷的评估，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属于贫穷型家庭，而这种贫穷并非经济上的贫穷，而是资源上的贫穷，也就是经济学上的缺少资源禀赋。表现为没有一手的信息资源、人脉资源、交流途径乃至价值理念。
于是在作关于孩子的任何决策时，妻子总是对“避害”的考虑远大于对“趋利”的考虑，形成一种损失厌恶。另外，妻子本身具有高度洁癖，在产后更加出现了较为明显的焦虑症状，表现为对与孩子相关的一切事物的恐惧，加之岳父的价值传承有悖于传统家长，所以一度我们的家庭矛盾升级为家庭危机。
在这一状况下，为了能够给孩子提供科学哺乳的同时还不耽误妻子的工作，我们选择了前往妻子单位附近的小区租住房子，而我则退居二线暂时不参与和孩子生活相关的任何决策，只做后勤保障工作，此时的机会成本已经足够高。
此外，虽然我们有独立住房，但是由于妻子的高度洁癖以及产生的被害幻想，无法接受将自有住房出租以贴补家用，从而形成了实际的沉没成本，这也是我难以释怀的情结。
03
艰难的破局——育儿师的选择
在经历了一翻挫折之后，家庭会议作出决定，聘请育儿师辅助养育孩子。人们的传统观念常常认为聘请育儿师照顾孩子多此一举，因为家中老人无论是从感情还是精力上都能胜任这项工作，我家一开始也持这样的态度，但现实情况却恰恰相反，所以观念也随之改变，故而寻找育儿师就被提上了日程。
家政市场上育儿师分为住家型和非住家型，住家型简而言之就是与母婴乃至老人共同生活；而非住家型一般又分为小时型与全日型，前者类似于小时工，每天或每周的某个固定时间前来帮辅雇主家庭，后者则一般是每周5--6天在雇主家全日帮辅。
选择育儿师一定要根据自身的经济状况、生活理念、住房情况等考虑，而我家基本背离了这几项宗旨，也就导致了后续机会成本的继续攀升。
妻子要求选择育儿师的前提是能够住家，这就已经提高了寻求育儿师的门槛，因为住家型育儿师不仅需要适应雇主（宝宝）作息，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进而要求更高的价格，还会挤占雇主家的住房空间以及饮食、洗浴带来的资源消耗。
在此前提下，我家与3家家政公司共9位育儿师进行了总计13个月的合作。
针对这三家家政公司，我选择了三个最重要的因素进行了样本统计，以期能够客观、理性地分析北京地区家政市场的利与弊，至于其他一些包括籍贯、身材、饮食习惯、道德观念等因素也是影响育儿师价格的重要指标，但这些指标的选择更多的取决于雇主偏好，不具有客观性，因此不列入我的样本统计。
样本分析前，要先了解一下北京的家政育儿市场状况。北京家政市场上的育儿师供应模式大多是平台模式（也就是俗称的中介模式），即提供育儿师供雇主选择，签订合同后由雇主直接向育儿师支付工资，工资支付周期为26天，也就是说，每工作26天（可以非连续）向育儿师支付一次工资，不足26天折算单日支付。
此外，平台还要收取一定的费用，这个费用的收取标准是按照与第一位育儿师签订合同工资的80%收取，平台在一年内负责育儿师的供应。换句话说，第一位育儿师因故离职，平台会继续提供育儿师，无论工资多少，平台不再收取费用，直到一年期满。
当然，一般还有另一种平台收费标准，就是按照与第一位育儿师签订合同工资的40%收取，但只负责三个月内的育儿师供应，通常来讲这种方式划不来，但我们还是选择了后者。
如表中陈列，A家政公司的起步价为4500元，基本就是无经验、学历低、年龄大的人员，这类人员多为其他行业转入，雇主一般不会选择，这就在实际上提高了育儿师的价格。我们在与这家家政公司合作时，选择的是具备1--3年育儿经验、37岁左右、具有初中学历的人员，也就是6000元档位育儿师，合作人数为2人，合作周期为3个月。
B家政公司虽然标注的起步价为4000元，但实际总是被告知这一价位的人员短缺，所以实际上它的起步价为4500元，也就是说，它的资源供给更倾向于有1年以上经验的人员。我们在与这家家政公司合作期间进行了不同档位的选择，合作人数为5人，合作周期为9个月，用户体验较为良好。
C家政公司是这三家中起报价最低的一家，但也是资源供给最糟糕的一家，不仅出现了育儿师不按雇主需求照顾孩子的情况，而且该公司不负责任的态度还给我们造成了极大伤害，最终合作了2位育儿师、不到1个月就终止了合同。
表1：三家家政公司育儿师报价区间一览表
家政公司 | 报价区间 | 结算周期 | 备 注 |
A家政公司 | 4500--8000元 | 26天 | 一年中介费用为第一位育儿师工资的80%，但有一定折扣优惠 |
B家政公司 | 4000（4500）--6500元 | 26天 | 一年中介费用为第一位育儿师工资的80%，三个月中介费用为第一位育儿师工资的40%，无折扣优惠 |
C家政公司 | 3000--6000元 | 26天 | 一年中介费用为第一位育儿师工资的80%，无折扣优惠 |
表2：三家家政公司的育儿师价格相关项目统计表（单位：元）
经 验 | 年 龄 | 受教育程度 | |||||||
1年内 | 1-3年 | 3年 以上 | 30岁 以内 | 30-45岁 | 45岁 以上 | 初中及以下 | 初中 | 高中及以上 | |
A家 | 0 | +500 | +1000 | +500 | +500 | 0 | 0 | +500 | +2000 |
B家 | -500 | +500 | +1000 | 0 | +500 | +500 | 0 | 0 | +1000 |
C家 | 0 | +500 | +1000 | +500 | +1000 | +500 | 0 | +500 | +1000 |
04
进一步的思考
我们与育儿师的关系不仅仅是雇佣与被雇佣关系，而最先应该是理念的相似，只有理念相似才能建立合作的基础，这在很大程度取决于育儿师的年龄和受教育程度，所以与雇主年龄相近且受过高中及以上教育的育儿师才应该成为雇佣市场上的良币。
可现实情况却是年龄较大、被认为经验十足且学历较低的育儿师成为市场宠儿，劣币驱逐良币，形成柠檬市场。产生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由于雇主实际并不知晓育儿师的真实经历，家政公司也会回避相关问题，从而形成了经济学上的信息不对称市场。
出于谨慎考虑，此时的雇主往往就会选择经验足、年龄大的育儿师，使得劣币大量充斥市场，造成家政市场的低质量，进而更佐证了传统价值观中育儿师“没有用”的观点。
那么，究竟在北京养育子女的成本是多少呢？其实因不同家庭的状况，结果是不一样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北京的资源供给相对充足，行业较为规范，即使存在如育儿师行业这样的劣币驱逐良币现象，也只能说明该行业起步晚、标准模糊，但竞争角逐过后，一定会重整行业素养，形成更加规范的市场体系。
另外，在北京养育子女的机会成本还取决于家庭成员的观念、身体状况、可支配收入状况、家庭恩格尔系数（这是个有意思的指标，因为很多家庭往往在有了孩子以后将生活必需品的支出大幅压缩以供给孩子的其他花销），等等。
无论怎样，真正的破局之举应该在于应用“理性人”思维，也就是在所能运用的资源范围内将自身利益最大化作为第一决策要务，不应做超越自身能力之举，造成机会成本的无限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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